第二天上午九点,江口区公安分局会议室。
定名为 1.31 特大杀人分尸案的专案组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傻子祝二刚捡回了一条人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间传遍了四邻八乡。区领导十分震怒,贾区长亲自参会,督办这起给全区造成恶劣影响的分尸案。
贾区长在对案件的重要性做出指示后,分局长陈深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参战队员必须在春节前抓获凶手。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压抑,局长陈深说:“朱队,眼下离过年只有十多天时间,我们公安绝不能让人民群众过一个精神紧张、心里恐惧的春节,你要是没有把握在节前破案,我们得赶紧向市局汇报,请求市局派出专家支援。”
朱勇虽然是队长,但他勇猛有余,与犯罪分子斗智却不行。之前虽然也办过不少凶杀案,但案情相对简单,一直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对手。
对眼下的分尸案,朱勇心里一直没底,便说:“我昨天到市局去过了,他们最近也很忙,昨天黄队长带着两名刑侦队员过来看了现场,今天他有事回去了,留下了国强同志协助我们。”
朱勇说完,把身边的国强拉了起来,向贾区长、陈深局长介绍道:“他就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小国,这次有他帮助,我想春节前拿下这起案子应该不成问题。”
国强有些羞涩,他向台上的区长和局长敬了一个礼,算是打了招呼。
贾区长和局长陈深对视了一下,脸色都有些难看。虽然陈深示意国强坐下,还带头鼓了几下掌,但所有人都明白,指望眼前这个还不到 20 岁的小刑警指导他们破案,朱勇的脑袋是否被门夹坏了?
会议进入了正题,朱勇介绍道:“目前经过尸检,受害人为一名 52 到 56 周岁的男子,身高 1.70 米。受害人被分成双上肢、双下肢、头颅、腰部上下两块躯干共七块,尸块总重量为 61 公斤,推测其体重约 75 公斤左右。目前,我们已派出六组侦察员在附近村庄及城镇进行调查,还没有发现尸源信息。”
分局长陈深问:“尸体上有没有重要特征,比如手术后留下的疤痕、假牙等等?”
朱勇说:“虽然有一些小的疤痕,但没有典型特征,不具备排查价值。另外我们还发现,尸体的皮肤较白,且细腻,分析为非体力劳动者。但在尸体的脚掌及手掌处,我们又发现了老茧,显然,这又是体力劳动者的特征。”
分局长陈深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满:“发现碎尸已经一天一夜了,这些最基本的特征你都没有弄清楚吗?”
“按常理,谁家有人失踪了应该赶紧报案,附近的几家派出所我们都去调查过,至今没人登记过失踪信息。再说,现在这起碎尸案在咱江口区可谓家喻户晓,苦主早就应该到咱们公安机关打听了。因此我判断,死者为外乡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平时大大咧咧的朱勇面对台上的区长和分局长,有些焦急,他不停地挠着板寸头,继续说:“陈局,真要是外乡人,这案子就有点麻烦了。”
陈深也是刑警出身,他知道,命案调查的第一步就是查找和确认尸源。连死者是谁都弄不清楚,他和谁来往密切、和谁有怨仇?这些信息更是无法查起。
陈深想了想便说:“据你昨天晚上向我通报的信息,第一案发现场离抛尸现场的距离比较近,你可以带着弟兄们挨家挨户走访,就算是外乡人,肯定有人见过他。只要查到了尸源,这个案子也就不难侦破了。”
“好的,我懂,我这就让侦察员拿着死者的面部照片逐户走访。”朱勇说。
分局长陈深见国强举起了手,便道:“小国同志,你有想法尽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咱们需要集思广益。”
国强站起身来道:“陈局长,我觉得外乡人的可能性不大,本地人的可能性倒是不小。”
“哦——”陈深很是惊讶,他看了看国强稚气未褪的脸,满是怀疑地问,“你有什么依据呢?”
国强理了理思路道:“如果是外乡人,他被害的原因无非是遭遇抢劫、仇杀,或者是经济纠纷。凶手杀死他后,完全可以把他的尸体留在现场,没必要分尸,反正没人认识他。”
“你的意思更倾向于死者是本地人,是吗?”陈深问。
“我觉得,死者为本地人的可能性占九成以上。”国强说,“一般来说,需要抛尸的,凶杀的第一现场肯定就在凶手的家里,或与凶手关系密切的场所。而分尸,则是因为尸体太重,凶手如果力气小,无法一次搬运,或害怕搬运时被人发现,才会切割,目的是为了方便抛弃。昨天我在现场勘察时发现,抛尸人是一个力气较小的人,他最后遗落下来的仅是受害人的一条大腿,而之前的尸块,他也是分两至三次才运到现场的……”
小国还未说完,分局长陈深便打断了他,陈深说:“你虽然发现凶手是个力气较小的人,但你没有说清他不是外乡人的依据。”显然,陈深对国强的分析不以为意,甚至以为他是信口开河。
国强继续说:“陈局,我在开会前询问了赵法医,他说死者胃内酒气很浓,显然是饮酒后被人杀死的。”
“如果外乡人过来讨债,凶手作案前请他喝顿酒、甚至有意把他灌醉再下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大队长朱勇说完又问,“你是要我们对小饭店进行全面排查吗?”
没想到国强却摇了摇头:“正好相反,我刚才从赵法医口中还了解到,受害人胃内的食物残渣仅为花生米,说明受害人是在自己家喝酒的。”
“为什么这样说?”国强边上的侦察员问。
“如果在小饭店,不管怎样也得弄两个下酒菜,而在家里则不同,酒瘾上来了,有根萝卜干都行。”
“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外乡人啊?”朱勇说。
“外乡人不论是来讨债还是来走亲访友,既然到了凶手家里、而且喝酒,肯定也得弄两个菜,哪怕是盘白菜烧豆腐也行。”国强顿了顿,略略思考一下又说,“我的意思是:最大的可能,受害人是一个人独自喝酒的,喝酒地点就在自己家里。只有在家人面前、或独自一人饮酒时,他才不介意是否有下酒菜。”
国强的话如一声炸雷,让屋内的众人既惊讶又挑不出毛病。过了许久,贾区长忽然问:“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受害人的家人?”
“可能性很大。”国强说,“这也是没人认领尸体的一个重要原因。”
两天没见到国强,舒小雅的心里慌慌的,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什么。现在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配合 12.21 案专案组,每晚在火车站及长途汽车南站蹲守,所里的工作并不多。
吃过午饭,舒小雅独自来到了棉纺一厂家属区,她既是想从庄大美的口中打听王久堂的为人,因为在民政部门提供的安置名单上,王久堂也在其中。
其实更重要的,小雅是希望在王久堂家遇到国强。
庄大美已经下床,但伤还没好,只能手捂右臀,在屋里屋外慢慢挪动。
见到小雅,庄大美的脸上堆起了灿烂的笑容:“我说小舒警官,听说割我屁股的那小子被抓到了,是不?”
“是的,庄婶。”小雅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那小子割了九个女人的臀部,之前我们只发现了六个。”
庄大美不能久站,小雅就将她扶到床边,让她继续趴在**。庄大美叠起双手,垫在下巴上,她翘着脑袋问:“你说,那么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为啥要割女人屁股呢?”
舒小雅叹口气道:“哎,其实他也是个不幸的孩子。”
“他不幸,我还更不幸呢!”庄大美怒道,“这种孩子,长大了更是不得了。要我看,早枪毙早好,省得坐完牢出来继续害人。”
舒小雅不方便向庄大美透露过多案情,便岔开话题,她问:“庄婶,国强这两天没来看你吧?”
庄婶上下打量了一番舒小雅,一脸坏笑地问:“你喜欢小国那孩子了?”
舒小雅有些羞涩,她尴尬地笑道:“最近办案,在一起接触挺多的,要说喜欢还谈不上,但他人挺好的。”
“小舒警官,你瞒不了我,你刚才脸上露了羞,分明告诉我你动了春心。”庄大美眼珠转了转,又悄声问,“小国那小子有没有抱你,亲你?”
“庄婶,瞧您说的!”舒小雅脸腾地红了起来,“咱俩就是最近接触多点,别的什么也没有。”
“你婶子我是过来人,男人都是猫,哪有不吃腥的?”庄大美压低声音道,“要是小国那小子不规矩,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得手。男人嘛,一旦得了手,就跟饿鬼吃饱了饭,碗一推人就走了……”
见庄大美越说越带劲,舒小雅心里开始厌恶。她不再想和庄大美这个粗俗的女人交流,便想起身离开。当她站起身告辞时,才忽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借口要喝水,自己倒了一杯后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