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车站广场依然寒风凛冽。

几天前国强听广播说,这两天江滨将迎来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然而除了呜咽的北风和无处不在的寒冷,哪有半片雪花的影子?

国强本想住在江口刑大,然而下午舒小雅的一个电话彻底乱了他的心神,他便骑上自行车,从三十多公里外的江口分局赶到了江滨火车站。

在车站外寻了许久,国强终于见到了在公交站台边转悠的舒小雅。因小雅在执行任务,况且不远处还有两名侦察员一直在暗中保护,国强只得远远地看着她。

到晚上十一点多,站外的警察都陆续撤离时,国强才走到舒小雅面前。

舒小雅住在派出所宿舍,坐上国强的自行车,她依然搂着国强的腰,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虽然是寒冬,但两人都觉得心里暖暖的,便一起向羊山派出所骑去。

“今天中午我到王处长家里去过,已经排除他的嫌疑了。” 小雅便把庄大美的一番话对国强说了一遍,“12.21 和 1.7 案中,受害人均被人奸污,我看庄大美不像在骗我,就算王处长真是凶手,庄大美也不会知情,所以她没有骗我的必要。”

“我之前也怀疑过他,因为他的身高等特征和凶手太像了,还有他转业干部的身分也能对上号。”国强说,“既然有充分的证据排除了他,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了王久堂的事,国强便把他两天来参与江口杀人分尸案的经过,详详细细对舒小雅讲了一遍。

在讲到追踪过程中警犬忽然瘫软的一幕后,舒小雅忽然问:“两条警犬都莫名其妙地瘫倒了,我认为绝不是偶然,你怎么看呢?”

“我也这么认为,但所有人都弄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国强说。

“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细节。”舒小雅说,“我姑姑在动物园工作,之前听她说过一件有趣的事。她说动物园里有一条看门的狼狗,那狗可凶了,有一次工作人员把它牵到虎园附近时,它听到老虎的叫声后立即吓瘫了。任凭工作人员拉它踢它,它都瘫在地上哆嗦个不停。”

“听到老虎的叫声就吓成这样了?”国强不解。

舒小雅道:“姑姑说,老虎的百兽之王并非浪得虚名。这个‘王’字并不是我们人类封给它的,而是百兽确实对它畏惧。要不说,狼狗一听见它的声音就给吓趴了呢!”

“可是,昨天警犬看到的是沾血的刀,并不是听见了老虎的叫声呀。”国强还是想不出答案。

“你倒是提醒我了。”舒小雅说,“我姑姑还说,动物园里的那条狼狗谁也不怕,就怕老虎园的饲养员。”

“怕饲养员打它吗?”国强问。

“不是。”小雅说,“只要饲养员在附近走过,它就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我明白了。”国强的灵感忽然蹦了出来,“饲养员身上肯定沾上了老虎的气味,狼狗的嗅觉是很灵的,它闻到了老虎的气味也会吓得半死,是吗?”

“既然你国大侦察说了,那肯定就是呗!”舒小雅十分信赖国强,对他的猜测没有丝毫怀疑。

然而国强依然迷惑不解:既然狼狗害怕老虎的声音和气味,警犬肯定也害怕。可是前天吓瘫警犬的却是一把刀,难道刀上沾着老虎的气味?或者刀上的血是虎血?显然不可能。警犬怕刀吗?更不可能。国强知道,训练警犬时,训犬员经常会扮作持刀的歹徒,警犬何尝怕过?

见国强许多没有出声,舒小雅便捶了捶他的后背问:“喂,你在想啥呢?”

“警犬为啥吓瘫了呢?”国强自言自语,“除了它害怕老虎的气味,它可能还害怕另一种气味。”

“是害怕刀上的血吗?”舒小雅问。

“刀上的血正在化验,应该是受害人的血迹。”国强道,“它要是怕血,我们拿着装有受害人残肢的编织袋让它确认嗅源时,它就应该吓瘫了才是啊。”

“那把刀是水果刀吗?还是菜刀?”舒小雅问。

“是把杀猪刀,但似乎又不是,比杀猪刀小了一号。”国强说。

“那应该是把杀狗刀。”舒小雅笑道,“狗比猪不是也小了一号嘛!”

“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国强忽然激动起来,他赶紧停下了车,一把将舒小雅抱在怀里。

舒小雅猝不及防,她轻轻推了国强一把道:“骑了半个小时你都不停车,这会说到杀狗刀,你倒是高兴了!”

“小雅,听我说。”国强依然十分激动,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狗不仅鼻子十分灵敏,狗还是通人性的。如果那把刀上还沾着狗血,还有狗被宰杀时释放出的恐惧气息,说不定也会留在刀上。咱们明天做一个试验如何?”

“好啊。”舒小雅从国强的怀里抬起头,她的大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斑,满是柔情,“你爱干啥就干啥,我都跟着你。”

“你们辖区有杀狗的屠户吗?”国强问。

小雅默想了一会后道:“有三家。你要向他们借刀?”

“嗯。”国强答,“借了刀后,咱们再找条警犬试验。”

国强和舒小雅忙了一上午,终于有了答案。下午上班时,国强来到支队,向黄德能请了假后,又骑上车匆匆赶到 20 多公里外的江口刑警大队。

此时会议室里气氛肃穆,虽然查清了受害人的身份,但唯一的嫌疑人——葛春枝已经被排除了嫌疑。

没有了嫌疑人,让整个分尸案的侦察工作陷入了瓶颈,刚刚政府办主任打来电话,转达了区长要求立即破案的指示,这让分局长陈深焦急万分。

见会议室里讨论热烈,没人和自己打招呼,国强便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朱勇咕嘟嘟地灌了一大杯凉水,他狠狠踩灭了一根刚抽了一半的香烟道:“经技术检验,现场发现的那把刀具上沾的是人血,且血型和受害人的血型一致,皆为 AB 型,可以认定其为分尸的工具之一。接下来请大家介绍一下各自的调查结果。”

几名负责外围调查的侦察员便介绍起来。

一名侦察员说:“虽然是一把小小的尖刀,但调查起来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咱们区有三家肉联厂,生猪屠宰户就有上百家,还不包括宰羊宰狗、宰鸡宰鸭的小贩。咱们小组从昨天夜里开始,才跑完了几家生猪屠宰场,可是经调查,他们所使用的刀具明显比现场发现的尖刀大出一圈,所以排除了这几家屠宰场的嫌疑。”

另一名侦察员说:“我们小组在古桥镇调查中,发现镇上不仅有一家屠宰生猪的肉联厂,还有杀猪的屠户四家,杀狗和杀羊的屠户各两家。经调查,杀羊和杀狗屠户家的尖刀大小与现场发现的刀具相似,但没有统一的制式,而且这些屠户家中的屠宰刀都没有丢失,我们只得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嫌疑。”

第三名侦察员说:“经我们调查,受害人葛老二生前得罪过许多人,最近五年来,被他酒后殴打过的无辜群众就有七名。葛老二还因赌博,欠下了五六名赌友的赌债,且长期不还。另外,他还调戏过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多名。对葛老二的这些仇人,我们都一一进行了排查,符合行凶条件的共有四人,但因这四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最终都被排除了嫌疑。”

国强见对方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提到受害人的女儿葛春枝,便忍不住插话道:“我觉得葛老二女儿的嫌疑最大,你们没有审出结果吗?”

只到此时,分局长陈深和大队长朱勇才发现了国强,陈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朱勇扔给国强一支烟,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国,葛春枝已经被我们放了,她没有作案可能。”

“我怀疑她身上有新伤,你们昨天查看了吗?”

朱勇道:“看了,膝盖上确实有伤,她说是前几天晚上骑车时摔的。”

国强急道:“她的嫌疑最大,你们不能把她放了。”

朱勇皱起了眉头:“小国,我是队长,况且我干了二十来年刑警,还能看走了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