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一行人一直调查到凌晨三点,虽然有两个女工反映,说目击过一名骑着自行车的四十多岁男人从大桥方向过来,沿着沿江路一直往东行驶,之后便没有再访问到目击者。

一直在市局坐镇指挥的吴中勇一夜未眠,国强和几名侦察员来到办公室,向他汇报刚才调查的结果。

国强说:“因为只有两名目击者,目前还不能确定她们见到的骑车男子就是嫌疑人。嫌疑人在大桥上被武警盘查后一定十分慌张,他下了大桥后来个声东击西,故意跟我们捉迷藏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还要继续调查,我在想,昨天是周六,许多企业上夜班的工人应该换了岗,你们明天一早就到附近的几家企业去调查,看能不能寻找到目击者。”吴中勇说,“天这么冷,深夜骑车在马路上的男子应该很少,只要有足够多的目击者,就能判断出嫌疑人的行驶路线,我们就能锁定他的居住范围。”

“吴局,我还有个主意,您看可不可行。”

“说说看。”吴中勇十分信任国强。

国强虽然是刚刚加入警队的新人,但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想象力给吴中勇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之前两起奸杀案中,国强也是凭借他的分析,精准地确定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国强说:“吴局,我觉得把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画出来后,可以刊登在报纸上,让咱们江滨全体老百姓都来辨认。”

吴中勇叹了口气:“这方法我何尝没有想过,这是把双刃剑,它可以发动群众,但也让群众恐慌。现在目击凶手的武警已经被我们请到了技术处,画像工作正在开展。如何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画出来。等天亮上班后,我会要求召开局党委班子会议,决定是否通过登报的方式寻找嫌疑人。”

上午,市局党委班子召开紧急会议,会上虽然出现了不同意见,局长王世明最终还是拍板,立即将模拟画像刊登在江滨日报和江滨晚报上,让凶手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有了这个决定,国强的调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他刚坐到椅子上,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黄德能叫醒了国强。

黄德能的边上站着朱勇,朱勇正咧着大嘴对国强笑道:“小国兄弟,咱现在都在等着凶手的画像上报纸。下午你没啥事,哥我还得麻烦你。”

“还是那起分尸案吗?”国强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中午。”黄德能说,“朱队要让咱俩都去,我是队长,眼下这个关键时候我哪能走得开。你单独跟朱队走一趟,要是找到那对母女杀人分尸的证据,我给你记大功。”

“小国兄弟,上次是哥不好,怠慢你了。哥这就给你道歉。”朱勇嘿嘿笑道,“那案子上面盯得紧,今天上午区长又跑咱大队督办来了,问我春节前能不能破案。我没办法,只好说能破,其实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心里想啥就说啥,这是朱勇的缺点,也是优点。

国强说:“我虽然认为凶手是葛春枝母女,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上次让您调查葛春枝母亲,你们调查了吗?”

朱勇说:“调查了,古桥镇肉联厂是 1960 年成立的。肉联厂成立之前,葛春枝的生父确实是个杀猪匠,他和葛春枝的生母在镇子上开了间肉铺。肉联厂成立后,她父亲就被招到厂里当了屠宰工。1963 年,他在厂里遭遇火灾死亡后,厂里为了补偿,就作出了承诺,在葛春枝年满 18 岁时,招她到厂里工作。”

“葛春枝的母亲会杀猪吗?”国强问。

“我们只调查到她以前在肉铺卖过肉,会不会杀猪我们没有找到证人。”朱勇掏出两包牡丹烟,硬塞到国强衣兜里,“这次请你去的目的很简单,如果杀人分尸者就是葛春枝母女俩,那你想办法找到分尸地点,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国强坐上江口刑大的警车,不一会就来到了古桥镇上。

葛春枝的家在镇子的西头。这是一个普通的居家小院,式样及大小和绝大多数镇上居民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院子里座北朝南的三间瓦房是主屋,主屋的中间是正堂,里面摆着条案和八仙桌。东首房是葛春枝父母的卧室,西首房则是葛春枝的闺房。院子的东侧是两间厨房,厨房内有一口土灶,灶间堆放着柴禾。土灶前方则是一张吃饭的矮桌,边上是一个简易的碗柜,国强和朱勇一行仔细察看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异常。

国强又走进了院子西侧的两间杂物间。杂物间里有口米缸,周围堆放在几十颗大白菜和两麻袋山芋,墙边码放着十几捆劈好的柴禾。虽是杂物间,但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显示出女主人是个爱干净、有条理的人。

见随行的几名警察拿着棍子这里敲敲那里戳戳,葛春枝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老头子死得那么惨,你们不去找凶手,天天来我家里折腾啥?好像当家的被我害了一样!”

葛春枝的母亲名叫胡银萍,她个头不高,五十出头的模样,有点微胖,说起话来细声慢语,要不是侦察员三番五次到她家翻箱倒柜,她不会发火。

“胡婶,你丈夫死了,你好像不伤心嘛!”朱勇话里有话,边上上下下打量着胡银萍。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还有闺女替我养老送终,我伤心个啥?”胡银萍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偷偷抹了把眼泪,“哎,这人呀,之前一直吵吵闹闹,恨不得他早死早好,现在果真死了,心里却又空落落的,像丢了魂一般。”胡银萍像是自言自语。

国强向朱勇使了个眼色,朱勇会意,他将胡银萍带到屋外。国强则在东西两间卧室内仔细察看起来。

看了有十分钟,国强忽然发现胡银萍和女儿葛春枝的床单都是新换的,立即警觉起来,他在两间房内又察看了几分钟后来到了房外。

国强问:“胡婶,你的床单是啥时换上的?”

胡银萍一惊,随后反问道:“以前都是和那死鬼睡一起,现在他死了,你觉得不需要换床新的、去去晦气吗?”

“那被套为啥没有换?”国强忽然问。

胡银萍愣了一下道:“家里没有新的了,暂时凑合着用呗。”

“换下的床单在哪?”不容胡金萍思考,国强又问。

“烧了,留着晦气。”

“你一个人烧的,还是和你闺女一起烧的?”

“我,我一个人烧的。”胡金萍有些紧张,但随即她朝国强瞪起了眼,“我说你这小公安,你不去查凶手,倒是盘问我床单去哪了?要是我说不出子丑寅卯,你是不是把我抓到公安局去?”

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胡银萍急促的呼吸声。

朱勇看了看国强,眼神里分明再说:我说吧,她不是凶手。最起码,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抓不到她的任何把柄。

国强冷眼看着胡银萍,心里似乎有了数。

与胡银萍对视一会后,国强忽然责问道:“你和葛老二是夫妻,你们睡一张床理所当然,他死了你把床单烧了我也理解,但是,你女儿的床单和被套为什么都换了?”

“她爱干净,想换就换呗,你管得着吗?”对眼前这个小公安不断地责问,胡银萍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你要是无理取闹,我这就撵你们滚蛋!”

朱勇连忙上前调解:“我说胡大姐,你快消消气。咱这不是想要尽快找到凶手,替你们母女申冤嘛!”

“你们要是真心找凶手,为啥天天往我家里跑?”

国强冷笑一声:“胡银萍,恐怕和葛老二睡在一张**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女儿葛春枝吧?”

“你——”胡银萍顿时气得脸色煞白,双手也颤抖起来,她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朱勇和一行警察也是大惊失色。朱勇瞪着国强,急忙阻止道:“小国,不得胡说!”

朱勇和一行警察都清楚,尽管是养父养女,父亲和 30 岁的女儿睡一张床,那可是**呀!胡银萍要是抓住这话不放,定会找来七大姑八大姨,把分局闹个鸡犬不宁。

“我没有胡说。”国强急了,他指着胡银萍道,“她们母女俩共待一夫。”

朱勇和所有警察都惊愕地看着国强。

“你满嘴放屁,放狗屁!”正在这时,葛春枝忽然打开院门,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葛春枝脸色煞白,她像疯了一般,扔下自行车就扑到国强身上:“我要撕烂你这张臭嘴,我跟你拼了——”

葛春枝边骂边伸开十指,扯着国强,没头没脸就是一阵乱抓:“你个小畜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死活!”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谩骂声,扭打声,哭叫声和劝架声混杂在一起,传出了小半个镇子,就连附近的几条狗也汪汪地叫成一片。

胡银萍嘴唇不停地哆嗦,她骂着骂着,忽然双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