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国强驾着警车,带着吴丽莹来到了雨山湖度假村。

此时已是黄昏,一望无际的雨山湖面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玫瑰色的光斑,隔着茂密的绿化带,别墅外偶或传来的汽车声、喧闹声似乎变得十分遥远。

32 号别墅外依然围着隔离带,为了防止小偷或闲杂人等误入现场,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保安一直守候在现场。见国强和吴丽莹前来重勘现场后,两名民警打开了别墅车库的大门。

车库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凶案已经发生了两天,但车库里依然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国强领着吴丽莹小心翼翼地进入车库后,直接来到了车库通向客厅的门边,此处地面上大片的流注状血迹已经干涸,墙面上大量的喷溅状血迹顺着墙面向下流淌时,在墙上留下了无数条细小的竖纹,像是条状的血色栅栏,十分诡异。

然而就在血色“栅栏”的中央,有一处巴掌大小的模糊区域。

见国强一直盯着看,吴丽莹问:“大国,刚才我的疑点是尼尔森手背上的血迹,你却盯着墙上看,这两处的血迹有关系吗?”

国强又看了一会,终于说:“不仅有关系,而且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幸好你提醒了一下,否则就被我们忽视了。”

吴丽莹微微一惊,她疑惑着问:“莫不是尼尔森先生在中弹前,在此处墙面上打了一拳?因此墙上的喷溅状血迹被他打得模糊了一块,他的拳峰处便沾到了这里的血?”

“不会,他拳头往墙上打干嘛?不合逻辑。”国强说。

“那你怎么解释墙上的这处被蹭花掉的血迹和尼尔森手拳头上的血迹呢?”

“是这样的。”国强拉过吴丽莹,让她右手呈握刀状,对着小门处,而他则举起拳头,往吴丽莹脸上比划着。”

吴丽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终于明白了,惊讶道:“案发时,几名凶手在抢劫尼尔森先生时,她的妻子忽然出现在此处门口,可能是她尖叫声吓坏了歹徒,一名歹徒惊慌之下,对着苏珊女士身上连捅了五刀,导致她的鲜血喷溅到了此处墙上,当然,受害人脸上身上也沾上了大量血迹。尼尔森先生见妻子被捅刀,急愤之下,他挥拳击在持刀凶手的脸上,这一拳打得凶手猛地一甩头,面部撞到了墙上,把刚刚喷溅上去的血迹撞花了一片……”

“对,当时就应该是这样的。”国强表示赞同。

“但是——”吴丽莹想了一会说,“这说明了那个凶手被打了一拳,虽然还原了当时的现场,但对我们锁定和抓捕那几名凶手有帮助吗?”

“当然有帮助。”国强说,“尼尔森身高 1.84 米,体格强壮,那拳头大得跟小榔头似的,弄不好还才练过拳击。凶手被他一拳打得头都撞到了墙上,可见其力度之大。你是学医的,这一拳和一撞会产生什么后果?”

“大国,我太佩服你了。”吴丽莹一脸喜色,要不是在这个四处弥漫着血腥味的案发现场,她一定会冲上前,给国强来一个拥抱。

惊喜过后,吴丽莹说:“如果尼尔森那一拳力道足够大的话,凶手肯定会被击晕。即出现短暂的休克现象,此时他的血压降低、面色苍白、定向困难、意识短时间内丧失……”

国强说:“我说不出你那些专业的道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一拳打得足够狠,凶手的脑袋又撞在了墙上,可能会出现脑震**,会去就医。如果这一拳打得巧,打在了了凶手的腮帮子上,凶手的牙齿很可能会被打掉。”

“大国,我懂了。”吴丽莹终于明白过来,“咱们立即到各家大小医院排查,看看案发的当天夜里到现在,有没有一个身高 1.74 米左右,身材偏瘦,民工模样的人因脑震**或牙齿脱落来医院就诊过。”

江滨市刑侦支队审讯室。

不知副支队长黄德能用了什么办法,一个多小时后,两名嫌疑人全招了。

长发男子叫雷刚,他道:“公安同志,如果我说了实话,会被枪毙吗?”

黄德能嘿嘿冷笑一声:“雷刚,只要你没杀人,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死。”

“那我就照实说了。”雷刚道,“昨天上午,我和包大峰到老桥口去,想弄辆自行车卖两钱花花,我们在老桥口东边的菜市场门口踩点时,一个十六七岁的民工凑上前来,悄悄问我,说外国钱到哪去换成中国钱……”

另一间审讯室内,包大峰对审讯的刑警道:“那外地小子怎么会有外币,肯定是偷来的,我和雷子就说,我们要看看他的外币究竟是美元英镑还是日元。之前我在中行门口倒腾过几天外币,行情多少知道一点,后来黄牛里的牛头要我每天交 50 块钱给他,我不想给,他就不许我过去了。”

“不要给我瞎扯,后来到底怎么了?”审讯的刑警放下笔,狠狠地瞪着包大峰。

“我说我说。”包大峰继续说,“那小子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我一见傻了眼,我爸我妈回城后在街道小厂里上班,两人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块人民币,就这一张钞票,够我和雷子两人吃喝玩乐个把月了……”

“后来呢?”

“后来我和雷子对了一下眼神,我们就说这是日本钱,不值钱。但要是他还有更多这种钱,我们可以一比十换给他,就是我们用 10 块钱换他手里的 100 美元。没想到那小子挺精,他说我们骗他,刚才他问了另一个人,那人说,这一张就可以换到 200 多块……”

“你们他娘的太狠了吧!”审讯员问,“后来的 3200 美元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第一间审讯室内,长头发的雷刚说:“等那小子走了后,我和包哥就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那小子的钱给弄过来,包哥还说,那小子既然有美元,手里肯定不止一张。我们就悄悄地跟上他,发现他住在菜场附近的一间地下室里……”

“那间地下室的具体位置在哪里?”黄德能立即问。

“我,我也记不清了,反正离老桥口的那个菜市场不远……”

“好,过会你带我们过去找,要是找到了,算你立功。”

“好好,就是不睡觉,我也一定带你们找到。”雷刚说。

黄德能阴郁的双眼一直紧盯着雷刚的双眼,他问:“后来,那小子的钱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雷刚怯怯地道:“我们跟踪他进了地下室后,发现那里一直人来人往,我们没机会进去弄钱。待到了昨天晚上,我们和包哥终于等到了机会,见地下室里没人了,我们就溜了进去,找了好一会,就在破衣服堆里找到了 3200 块美元……”

“胡说!”黄德能大喝一声,“这钱是你们抢来的吧?”

“不是,领导,这钱是我们偷来的。”雷刚连忙解释。

黄德能嘿嘿冷笑一会道:“那小子能有一堆衣服?还有,抢的钱和偷的钱判刑有多大区别,你们一定很清楚吧?”

旁边的一名审讯员插话道:“抢劫了 3200 美元,相当于一万多块人民币,所以你们一开始才咬死了不交代罪行。要不是黄队一眼看穿了你们的把戏,肯定被你小子给骗了!”

见雷刚低下头不敢再出声,黄德能说:“现在你和包大峰就带我们去找人,要是找到了,算你们立功。要是你想继续欺骗,我就给你罪加一等。”

“雷刚,你给我听好了,要是罪加一等,你就等着吃花生米吧!”一旁审讯的刑警说。

老街口先锋舞厅门外。

先锋舞厅是江滨十几个舞厅中档次最高的舞厅,这年头,随着下海赚到钱的人越来越多,交谊舞,这种起源于西方的社交舞蹈,在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不久的大城市,被精明的老板们当作了摇钱树。当然,光顾这里的人也都鱼龙混杂,虽然也有一些社会名流和国企的领导光顾,但更多是的那些靠练摊赚了第一桶金的小老板们。

三子领着老大蹲在舞厅对面巷口的垃圾桶附近,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见一个个腰细腿长的女人进进出出,老大不停地咽着唾沫。

先锋舞厅门头上巨大的霓虹灯不停地变幻着色彩,老大和三子贪婪的脸上和眼中也就一会变红、一会变黄、一会又变绿,甚是诡异。

三子说:“哥,我昨晚就码准了,这里的女人真他妈漂亮,过会哥你尽情地乐一把,也不枉来过一回人世。”

“他娘的,总感觉这里不是咱们乡下人能来的地方!”老大狠狠地吸着烟。

“嗨,哥,你不懂,我打听过了,只要有钱,这里谁都可以来,那些姑娘看似漂亮,但她们是认钱不认人的。”

“咱们的钱够吗?”老大问。

“来十次也够。”三子得意地说,“咱们那天弄到了两万多美元,还有三万多块钱人民币,除了分给四子的钱被两个小混混抢走以外,咱的那些钱,足够咱过几年花天酒地的日子了。”

“他娘的,其实我就想把那辆奔驰给弄走,可惜打不着火。”老大无比失落。

三子说:“哥,那车不要也好,要是咱开上了,公安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专找那辆车,咱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