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分析完,虽然得到了阿亮等人的赞同,但国强却摇了摇头。
国强说:“我觉得阿华的分析有几处很牵强。第一,就算 B 扼死了 A,附近的土层比较松软,还有几处天然的小坑,他完全可以将尸体放进去,再找根树枝刨点土,将尸体掩埋起来,这样做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你却说,B 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将 A 悬尸,这一行为岂不是舍易就难、多此一举?第二,附近有好多杂树,上面有许多横生的枝叉,B 就算要将 A 悬尸,他可以随便找一处更方便悬尸的树杈,而他却将绳子一端固定在这棵光滑的树干上,虽然有节疤阻碍,但也不能确保绳子在挂了尸体后,不会从树干上滑下来,这样岂不是前功尽弃?第三,你说 B 在杀了 A 后,心里紧张,便坐在石头上抽烟,那么我想问你,附近为什么没有发现烟头?烟头可以烂掉,但过滤嘴不会……”
国强说得看似平静,却字字如刀,让阿华下不来台。
阿华红着脸辩解道:“就算我的分析存在许多不合常理之处,但你也不能轻易就说,这名死者死于自缢啊?”
“是啊!”法医阿亮也说,“国队,你刚才说,如果是他杀,凶手肯定会另找一处更方便系绳子的枝杈。可是我恰恰要问你,你认为她是自杀,那她也完全可以找一棵歪脖子树啊?她将绳子栓在节疤上方,难道她就不怕绳子会顺着树干滑下来吗?”
刚刚还觉得国强分析得无可挑剔的阿珍也说:“国队,如果她是自杀,为什么不找一棵歪脖子树呢?就算她偏偏喜欢在这棵树上自缢,那她是怎么够着绳套的呢?”
国强没有出声,他又四下看了一会,这才走到树边,他伸手拍了拍树干,又仰头望了望树梢,这才说:“你们不觉得这棵树很奇怪吗?”
“奇怪?”阿珍等人都不懂国强想表达什么。
国强解释道:“刚才我在附近看了一下,山上这一树种的树只有这一棵,而且你们看,这棵树笔直向上,中间没有一点枝杈,根据我的理解,凡是没有杈枝的树,其吸收的营养才会全部供应到主干上,使其往高处生长……”
几人听得一头雾水,阿珍问:“国队,你的意思是?”
国强说:“如果我没弄错,这名女子在自杀时,她是够得着绳套的,只是过了三四个月,这棵树长高了大约十公分,因此让我们产生了误解,以为死者无法够着绳套。”
“天啦,难道真会如你所说的这样?”阿珍惊讶道。
另一名派出所的民警道:“这是棵桉树,确实是一种速生树种,但四个月左右能否长高这么多,我一下子说不清,过会下山后,我找园林部门的技术员了解一下。”
阿珍又问:“国队,如果这棵桉树确实如你所说,能够长得这么快,那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解决了。接下来,你如何解释,死者为什么没有选择其他方便悬挂绳索的树枝,偏偏选择这棵树干光滑的桉树呢,岂不是舍易就难?”
“是啊!”法医阿亮说,“据我了解,自杀者一般都会舍难就易,选择更容易导致自己死亡的方式,比如跳楼、跳海等等,再比如有枪有刀时,他会选择枪,但剖腹自杀的日本武士例外。但这名死者为什么偏要选择这棵不容易拴绳子的树呢?”
国强没有正面回答,他站在树旁,向山下眺望着。
此时已是初夏,眼前的杂树枝繁叶茂,国强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隐隐看到远处城市的一斑。
国强心里有了底,他对众人说:“如果现在是冬天,咱们站在这棵树旁,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市吗?”
法医阿亮站在国强的身这,往远处瞧了一会说:“要是冬天,这里的许多杂树都会落光叶子,但也有些树种的叶子不会凋落,综合起来,还是能够比较清楚地看到远处城市的风光。”
“哈哈,我明白了。”阿珍是个聪明的女孩,她指着远处的楼群道,“国队,你的意思是,死者选择在这棵树上自缢,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一直可以在这里眺望城市的风景?”
听了阿珍的话,现场的两名民警和法医都惊得打了下寒颤,他们虽不愿相信如此诡异的分析,但又找不出否定的理由。
国强依旧眺望着枝叶缝隙外的城市,他幽幽道:“或许,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她深爱过,但现在却恨透了的男人,她想一直看着他,或者瞪着他、诅咒他。”
“天啦,这简直是电影上上才有的情节,即诡异又恐怖!”众人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法医阿亮更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对国强的分析和推理他却不大相信,便问:“你有证据吗?”
国强摇了摇头,却又点了一下头:“直接证据没有,间接证据倒是有一些。”
听众人盯着他,国强指着旁边死者的盆骨说:“刚才我看过她的耻骨联合处,初步判断,她的年龄为 20 到 25 周岁,这个年龄应该是爱情至上和想嫁人的年纪。第二,我刚才在那块大石头周边找了一会,虽然那儿放着半包腐烂掉的香烟,却没有发现香烟的过滤嘴。要是如你们所说,凶手杀人后坐在石头上抽烟,那么他肯定会将烟头扔在附近,烟会烂掉,但过滤嘴不会,他要是不抽烟,又为什么把香烟掏出来扔在一边。我认为,凶手根本没有抽过烟,或者说,那儿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凶手。”
“那为什么会遗落了半包烂烟呢?”众人依然不解。
国强说:“她是想嫁祸他人,而这个人,就是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她恨透了的那个男人,而这半包香烟上,肯定有那个男人的指纹,不过现在肯定是无法提取了。”
民警阿华对国强本就有些陈见,见国强越说越离谱,便说:“国队,听你分析,好像在听天书一般,我看,这就是简单的他杀后伪造现场案,我们只要弄清死者身份,找到凶手应该不难的。”
“我相信国队的分析,虽然感觉很玄,但确实有一定道理。”阿珍说,“阿华,你回所里后,查查在年前至今,你们所和周边派出所是否接到过失踪报案,失踪者身高为 1.56 到 1.59 米,年龄 20 至 25 周岁,还有现场遗留下来的衣物,也可以让家属来辩论……”
“我觉得,死者身材较瘦,体重应该在 40 公斤左右,但她的胸部比一般人发达,这也是死者的一个重要生理特征!”国强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惊得阿珍一行人愣了一下,又都笑了起来。
法医阿亮瞅了一眼地上的白骨问:“国队,胸部大小能从骨骼上看出来吗?”
国强指着地上的受害人衣物说:“从她衣服和胸罩的大小。”
“哇塞,国队好有经验,好厉害、好牛的啦!”阿亮笑道。
国强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因为阿珍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民警阿华和阿亮留在现场继续取证,阿珍则带着国强往市局招待所赶去。
阿珍边开着车边说:“国队,根据你之前侦破的那些大案,我相信你的眼光,相信你认定死者为自杀的分析,但又觉得你的推理太玄了,特别是你分析的,死者挂在那儿,是为了眺望城市、眺望她曾经爱过现在又憎恨的男人,这已经远远超出我和阿华阿亮的相像力。接下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对了还是阿华他们正确。”
出道六七年来,国强已经侦破了五六起大案要案,普通的刑案每年最少也要遇到十几起,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缺乏自信的毛头小子了,因此便答道:“我一惯相信我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