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阿华是兄弟省份的民警,国强虽然情商不高,但多少得顾及对方的面子,便不再无休无止地问下去。

几人又讨论了一会案子,国强忽然对阿珍说:“你如果方便,我想再去现场看一看,说不定还会有所发现,我觉得任何案子,必须办得干干净净,绝不留下任何疑问和尾巴。”

阿华心里不快,借口所里忙,便一个人走了。

其实阿珍也觉得国强太偏执,就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谭淑仪的男友阿海,又能拿他怎么着?况且死者还有亲笔写下的遗书,国强这么做,确实是多此一举。

但阿珍不好拒绝,况且在她眼里,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年轻刑警队长有太多的魅力,特别是在抓捕林叔和龙哥的现场,他的反应之迅捷、表现之完美,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阿珍也想知道,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刑警队长最竟能查出什么结果?

阿珍开上车,带着国强再次来到了山脚下。

此时李老板的大宅院中传出阵阵木鱼声和诵经声,阿珍敲开红漆大门时,院子里香雾缭绕,主屋的正堂里盘坐着七八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开门的一个高个子小伙,他用粤语问:“请问你们这是找谁的啦?”

阿珍说:“李老板在家吗?”

“你们找阿爸?”男青年让两人稍等,他进屋后不到一分钟,李老板便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客套了几句后,阿珍说:“你找这么多和尚,这是干啥呢?”

李老板叹道:“我这是替山上那个女人超度啦,你们不知道哦,她挂在那里的几个月,我的厂里老出麻烦啦,年前一个经销商遇到车祸挂掉了,他欠我的两万多块钱也就打了水漂,年后厂里失了火,又损失了好几万,上个月初,我跟客户就喝了半斤酒,就醉得不行了,要不是送进医院抢救,你们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阿珍说:“你那是迷信,其实就是几件事凑到一块去了,与山上那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李老板却不赞同,他喋喋不休地发表了一番烧香拜鬼的玄论,国强和阿珍不想再听他唠叨,便向他借了把铁铲子,两人又爬上了小山,一起来到了桉树下。

国强让阿珍坐在大石上休息一会,他则踩着垫脚石、直立在桉树下,他想揣摩一番谭淑仪当初上吊前的心理动机。

国强微闭着眼苦思冥想,然而山下的大宅院中隐隐传来的诵经声和木鱼声,让他总是无法集中思想。他便睁开眼向山下看去,又因眼前枝叶茂密,看不清大院子,只是偶有小风吹过时,他能看见院子的一角,似乎还看到一间屋子的窗上贴着喜字。

国强实在找不到灵感,他便拿过铁铲,在树下挖了起来。

阿珍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刚才你向李老板借铲子,我就想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国答边挖边说:“我觉得,这树下应该埋着东西,或许它就是本案的最大谜团。”

“你觉得这底下会埋着什么呢?”

“我只是有种预感,但能否挖到东西,我没有把握。”国强依然挥动着铲子。

阿珍便不再问,她在一旁好奇地欣赏着。

仅仅挖了四五分钟,阿珍忽然叫道:“挖出来了,出来了。”

阿珍从堆在一边的土中翻出一块长不足二十公分,宽约五六公分、打磨得十分精细的石块。阿珍仔细一看,石块边角齐整,是一块镇纸石。

阿珍急忙从边上扯过一把青草,在石头上擦了一会后,终于看到上面刻有“佛光普照、福慧双收”八个烫金的隶书。阿珍把镇纸石翻到另一面,这一面则刻着一行小楷,阿珍又扯过一把青草,擦尽泥土后,念道:“愿我最心爱的淑仪一生幸福美满,1987 年 10 月 8 日。”

国强从阿珍手里接过镇纸石,看了一会忽然说:“我明白了!”

国强手拿镇纸石,他退到远处,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棵桉树,开始了他的推理。

“两三年前,在制鞋厂打工的谭淑仪和在大州工作的山南省小伙子阿海恋爱了,两人身在大州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只能相互依恋,因此爱得极深。他们都喜欢山,特别是脚下这座野山,这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这山上没有其他人上来,他们相亲相爱不会有人打扰,而且他们可以依偎在那块大石上,一起远眺繁华的都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希望能在大州生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于是他们从别的地方挖来一棵桉树,就是前面的那一棵,那是他们的许愿树。他们知道,桉树生长很快,这预示着他们美好的生活也能像这株桉树一样快快实现。1987 年秋,即前年的 10 月 8 日,谭淑仪的男友阿海在寺庙中游玩,买了这块镇纸石,还花钱请人在上面刻了‘愿我最心爱的淑仪一生幸福美满’这行小字。后来有一次,他们又来到这里眺望远方的城市,幻想着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便把这块镇纸石埋在了桉树下……再后来,到了今年春节前,他们的感情出现了严重的危机,那个男人抛弃了她。而在此时,谭淑仪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几个月身孕,一急之下,她选择在这棵记录着他们美好时光的桉树上自尽,同时也让自己一直遥望着远方的城市,诅咒那个负心的男人!”

“哇噻,真的假的啊?”国强带有些诡异的推理,惊得阿珍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能细节有出入,但事情的经过应该没有问题。”国强说。

阿珍想了想问:“你有几处推理我还想不明白。第一,你怎么知道这棵树是阿仪和她的恋人阿海种下的?”

国强答:“刚才阿华说他调查过园林专家,桉树生长一年可达 4 米,两年高达 6 米,三年可达 9 米,你看,这棵树高约 7 米,表明树苗移过来约两年。我之所以说这树是他们俩种下的,因为这里的桉树只有这一棵,再根据死者自缢选择把绳子系在树干的节疤处,说明她对这棵桉树情有独钟,一心就想在这棵桉树上自缢身亡。”

“我的第二个疑问是,你为什么认为这是她和恋人的许愿树呢?”阿珍问。

“死者阿仪不可能一个人扛着树苗到山上来种植,她肯定是和另一个人,而根据死者工友阿霞的回忆,阿仪已经和那个男孩恋爱了一年多,照此推断,不是他俩一起种下的,难道阿仪会背着男友,一个人爬上山顶来种树吗?” 国强想了一下继续说,“既然是她和男朋友一起种下的,那么这棵桉树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树木,它是一种象征、是见证,见证着他俩纯真炽热的爱情。所以我在经过山下的李老板家时,忽然想到,这树下应该埋着东西,但我只有五成把握,只是想挖一下试试运气。”

阿珍又问:“那你凭什么认为,阿仪自缢时正怀着孕呢?”

国强有些尴尬:“我根据的是经验。你看,那块大石头有一张小床大小,上面十分平整。他俩是年轻人,心灵孤单,又都住在集体宿舍,所以这里是他们**的好地方。”

阿珍有些羞涩,她毕竟是个刚刚二十三四岁的姑娘。但国强的分析实在让她的脑筋转不过弯,她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问:“就算他们经常在这里偷尝禁果,但也不能说阿仪肯定怀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