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没有理会身边两个女人的对话，他带着吴丽莹和周薇又匆匆赶回江口分局法医室，小金领着他们再次来到了骨骸前。

吴丽莹一见骨骸就说：“嚯，这个死者身前是个大个子。”

周薇说：“吴姨，刚才他们说，死者身前的身高是 182 至 184 公分。”

吴丽莹低下头仔细察看了一会说：“不仅是个高个子，还是个大块头，属于膀大腰圆、肌肉结实的男人。”

“吴姨，这骨头已经埋地下快五十年了，肉早就烂没了，您也能看出来？”

吴丽莹指着骨架的锁骨说：“你看这锁骨的长度，比一般人要长得多，具体数据我没量，这只是我的第一感受。锁骨是人体肩宽的主要参数之一，说简单点，锁骨长、肩膀宽，具体多宽，还要看死者肩胛骨的大小数据和三角肌厚度。”

周薇又问：“就凭肩膀宽，就能说明他身强力壮吗？”

吴丽莹又指着骨架骨盆部位说：“你看，死者的髂骨不仅厚重，而且宽度也很大。肩膀宽、骨盆部位也宽，说明这个人身板宽大。”

“那您为什么认为死者生前是五大三粗、肌肉发达的人呢？”周薇求知欲很强。

吴丽莹抓过周薇的手，让周薇的指尖触摸死者的肱骨外侧中上端：“小周，是你否感觉到这里很粗糙，而且隆起较大？”

虽然骨架经过清理、已经没有了异味，但周薇看着心里仍然不舒服，更不想摸，但她不能驳了吴丽莹的面子，只好缩着脑袋伸出手摸了几下。

摸完后，周薇问：“吴姨，这是什么部位？”

“这里是肱骨上的三角肌粗隆。在解剖学上，三角肌的下端肌腱就是连接在这里的。”

周薇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三角肌，又顺着三解肌摸到了肱骨上段三分之一处，用力按了按后问吴丽莹：“吴姨，就是这里吧？”

吴丽莹点了点头：“由于肌肉的力量大小不同，骨骼上连接肌腱的粗隆也会不同，经常进行肌肉运动和锻炼的人，由于肌肉发达，牵拉力大，所以粗隆就会变得更加结实和粗糙，否则无法让肌腱更牢固地附着在骨骼上。”

“吴姨，我明白了，从肱骨上的三角肌粗隆，您判断出死者的三角肌很发达？”

“是的，同样的道理，你再看死者其他长骨上的粗隆，同样也是粗大和粗糙，表明死者生前是个肌肉结实的人。”

老国知道这个道理，他问小金：“金法医，死者生前的体貌信息你们调查了吗？”

小金连忙拿起手机给几名负责调查的侦察员打了电话，询问一番后告诉老国：“死者生前是个农民，不过他在解放前就参军入伍了，据说是个排长，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老国想了想又问小金：“金法医，当时从坑中清理这具骨骸时你也在场吗？”

“国指挥，我是分局的法医，清理现场和起尸这是我的份内事，那天夜里我一直忙到凌晨，足足五个多小时才起出这具白骨。”

老国点了点头，又问：“起出这具骸骨时，是按正常的程序吗？”见小金不解，老国补充道，“起出时，有没有破坏骨骸在土坑中的原有姿态？”

“国指挥，您尽管放心，除了在提取贾宝强身下土壤中的沉降物时，没有意识到下面还有这具骨架，我们不小心把死者右肋骨弄断了一根，接下来我们就十分小心，比从古墓中取出古董都要仔细。我们用小铲子轻轻刮去骨骼旁的泥土，再用小刷子刷净了，每刮一层我们都拍照和摄影进行记录，所以您刚才看到的照片，就是死者在土层中的原有状态。”

“嗯。”老国点了点头，继续沉思着。

过了几分钟，老国突然问吴丽莹，“老吴，你说说看，刚才的那两块指骨为何在尸体的这个部位？”老国指着骨架胸骨下方偏左的位置问。

“按你们刚才所说，死者被埋尸时，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这两节指骨应该在死者腰椎骨附近才对啊！”吴丽莹指了指骨架的腰椎部位。

“师傅，您认为是啥原因呢？”

老国说：“这两节指骨不是死者的，老吴，像这两节指骨，你能做出 DNA 吗？我想鉴定一下，证实我的猜测。”

吴丽莹拿起指骨，仔细端详了一会说：“我看危险，最起码我们市局和省厅很难做出来，毕竟五十来年了。”

“刑侦总局技术部门呢？”老国问。

“不确定，我了解一下看看吧。”吴丽莹说。

周薇对师傅刚才的话很好奇：“师傅，您说这两节指骨不是死者的，难道死者死亡时，身上还带着别人的半截手指？或者凶手埋尸时，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弄掉了？掉在尸体的这个部位？”周薇指着尸体的胸骨下方问。

“是啊，这不大可能吧！”金法医一脸疑问，“埋尸时需要铁锹挖穴，但手是握在木柄上的，不至于伤到自己的手指啊？再说，根据尸穴内的残留物分析，死者穿的是汗衫，根据没有口袋可以盛放这截手指。”

吴丽莹毕竟和老国生活了二十来年，而且在江滨，她是首屈一指的法医专家，她一下就明白了老国的意思，便对周薇说：“你师傅认为，这截断指是被死者生前咬下吞到肚子里的。”

“啥？！”小金和周薇都很惊讶，“他把谁的手指吞到肚里？”

吴丽莹指着胸骨下方偏左的位置说：“这个地方是食道连接贲门的位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师傅的意思是，死者生前咬断了凶手的一截手指，并吞了下去，但手指较大，卡在了食道和胃部之间的贲门处，直到其死亡后被埋进了土里。”

“师傅，您真是这么认为的吗？”周薇仍觉得不可思议。

老国点了点头。

周薇又兴奋地对吴丽莹说：“吴姨，您好像师傅肚里的蛔虫，师傅想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吴丽莹摇了摇头，冷冷地看着身边的骨架没有出声。

周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了话题：“师傅，您刚才在市局说，谁是凶手你已经有六成把握了。他是谁啊？”周薇充满了好奇。

老国没有抬头，他仍然看着白骨道：“一个案发时断了手指的人，而且断的是两个指节。”

“这都五十年过去了，断了手指的人或许早死了，您到哪去找啊？”周薇又开始犯难起来。

“怎么，你有畏难情绪了？”老国盯着周薇，显然对她的话不满。

周薇连忙陪着笑脸说：“师傅，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要找出凶手太难了，可能会找不到。”

“或许还不止一个凶手呢。”吴丽莹拍拍周薇的肩膀说。

“吴姨，你的意思是？”周薇感到自己的脑筋远远跟不上眼前的这对曾经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