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市刑侦支队会议室内，吴中勇召集法医和刑侦人员，正对昨天夜里发生的那起杀人焚尸案进行分析。

法医王梅继续介绍尸检结果：“经对两名死者的胃内容物进行检查，食糜中包括猪肉、鱼肉、鸡蛋、芹菜、蒜苗等，胃内还有浓烈的酒气。根据食糜排空程度计算，两名死者的遇害时间，为最后一餐后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两名死者最后一餐又是猪肉又是鱼肉，吃得不错嘛！”黄德能说，“还喝了酒，也算是个饱死鬼了。”

“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吴中勇瞪了一眼黄德能，“说说看，你昨天夜里都调查到了哪些线索？”

“吴局，昨晚调查到的线索我过会再说。”黄德能在听了王梅的尸检介绍后，忽然找到了灵感，他说，“我先还原一下案发经过。”

“好，你说说看。”

黄德能有些儿得意，他点着根烟，吸了两口后理清了思路：“凶杀案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凶手和两名死者是朋友，他们三人在附近的饭店吃完晚饭后，一起来到了出租屋。当然，吃饭时或许只有两名受害人，凶手是在他们回到出租屋后找上门来的。三人在出租屋里聊了一会后，凶手忽然拔出手枪，顶着一号受害人后脑勺就是一枪。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二号死者惊得不知所措。凶手对着二号受害人的胸部又连射了两枪。将他们打死后，凶手洗劫了他们的财物，为了毁灭他在现场留下的证据，他又在现场浇上早已准备好的汽油，将案发现场点燃。”

“黄队，您是怎么知道凶手和两名死者是朋友的？” 一名侦察员问。

“你傻啊？不是朋友，一号受害人能毫不设防，让凶手在背后开枪吗？”

“那，您又是怎么知道受害人被害顺序的？”

黄德能答道：“刚才王主任说，子弹从一号受害人后脑勺射入，又在眉心间穿出，根据子弹射入和穿出的创道可以看出，一号受害人当时是坐着的，凶手站在他的身后，由上至下扣动了扳机。如果凶手先枪杀二号受害人，一号受害人还能呆坐在他面前，任由他从身后开枪吗？所以我才有了上述的分析。”

王梅疑惑道：“案发现场的那个城中村人口密集，枪击时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凶手开枪后还敢如此从容地浇上汽油，纵火后才逃离现场吗？”

黄德能依旧笑道：“这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凶手，他要杀掉两名死者是经过充分预谋的，不过，他再狡猾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此话怎讲？”吴中勇问。

黄德能说：“昨天夜里我到现场进行了调查，据房东老张反映，这两名受害人是三天前才从他手里租下了房子，月租金是十块钱。住进来的当晚，他们就在街上买了许多鞭炮，不时地扔几个出来。老张见噼叭声吵得邻居睡不着觉，就让他们不要再放了，他们却解释说老家有风俗，凡是搬到了新家，都要放些鞭炮驱邪，还说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他们没好意思把整串鞭炮一起放了。房东老张便不好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们别放得太迟。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那两人在放了几颗后，就将几百个鞭炮都送给了周围的孩子，于是这两天，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不时在出租房的附近响起……”

“你是说，因为案发前的这两天，出租房附近经常响起鞭炮声，所以凶手开的那三枪，没有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是吗？”吴中勇问。

“是的吴局。”黄德能说，“所以我刚才说，凶手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吴中勇想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对劲，他问：“黄队，既然鞭炮是两名死者买来的，他们难道知道自己要被枪杀，提前买了鞭炮，为的就是替凶手打掩护？”

“这……”黄德能想了好一会，这才说，“我听房东老张说，这两人租下房子的当天晚上，有一名二十来岁的男青年也过来了，他们在房内聊到了夜里十一点，那名男青年才离开。我想，鞭炮或许是男青年带过来的，而这个男青年，他可能就是凶手。”

“黄队，你刚才已经说了好几个‘可能’了，按你这样的调查和分析，不走偏方向才是怪事。”吴中勇责怪道。

黄德能急忙解释：“吴局，这案子从发生到现在，不是才过了十来个小时嘛，开完会后，我马上派人继续调查。”

吴中勇思考了一会后，对黄德能说：“过会你让人着重调查以下几个重点。第一，调查附近的加油站，看什么人零买过汽油？第二，找到受害人当晚就餐的饭馆，查清他们是两人就餐还是三人？第三，查清楚鞭炮的来源，是受害人还是凶手购买了鞭炮？第四，尽快查清尸源，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身上有多少财物，以此判断这是一起劫财杀人案还是一起仇杀案。”

黄德能在笔记本上记完了，对吴中勇说：“吴局，我觉得肯定是一起侵财杀人案。”

“说说你的依据。”

黄德能说：“根据死者的胃内容物，他们又是吃鱼又是吃肉，还喝了不少酒，这顿饭应该不少于三四十块钱吧，要是没钱，谁舍得这样吃？”

“那他们为什么不租好点的房子，却住在一个月租金才十块钱的城中村里？”吴中勇疑惑道。

黄德能又想了一会，终于给出了答案：“我觉得，这顿饭应该是凶手请他们吃的，让他们灌得迷糊后，方便解决他俩。”

吴中勇皱起了眉头：“黄队，这一点你要跟小国学一学，他都是在掌握好几条线索和证据后，才敢做出判断和推理，而且已知的证据都是相互印证的，你凭着零散的又相互矛盾的线索，推理出来的结果不是南辕北辙，那才是怪事。”

见黄德能有些不服，吴中勇又抛出一个重大疑问：“既然你说一号受害人是坐在凳子上被枪杀的，那么我问你，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门边？按常理，凶手枪杀了两名被害人后，会立即翻找财物，找到财物后又会立即浇上汽油，纵火后迅速逃离现场，可他为什么要移动尸体？”

“这……”黄德能这才知道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便说，“吴局，我这不是马上还要去调查嘛！”

吴中勇又法医室主任王梅和痕检室主任说：“接下来你们要尽快做出弹道检验，确认枪击现场的弹壳是不是从被抢的那把警枪里射出来的。另外，在黄队调查到饭店、加油站及鞭炮销售点的目击者后，你们要迅速给凶手画像，我有不祥的预感，凶手很可能就是灭门案的漏网之鱼王大闯和孙三狗子。”

晚上八点多钟，国强一行才赶回了江滨。

国强在外已有十几天，他回到宿舍，痛痛快快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

他来到大队后屁股还没有坐热，吴中勇便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国强把大州和江汉之行向吴中勇作了简单汇报，吴中勇刚听个大概，话题便转到了前天晚上发生的 6.6 杀人纵火案。

国强听了介绍后，又把火灾现场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道：“吴局，黄队的分析是对的，从伤口的这个角度看，凶手只有从受害人的后上方射击，才能形成此角度的创道。两名受害人的被害顺序，也是黄队说的那样，一号受害人先被顶住后脑勺射击，之后凶手又对二号受害人进行了两次枪击。”

“这一点我是没有疑问的，让我不解的是，凶手为什么在焚尸前，将其中的一号受害人拖至门口？”吴中勇说，“这个案子也是起特大凶杀案，还是涉枪案，所以我找你来，就是要你立即介入这个案子。”

国强答应了一声，他又拿起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后，忽然有了发现：“吴局，凶手将一号受害人拖到门口，可二号受害人却没拖，于是导致了两种结果，即一号受害人尸体上没有烧伤，而二号受害人则不同，他的上半身皮肤及浅表肌肉组织都被烧成了焦炭。”

吴中勇一惊，忽然说：“我明白了。”

国强问：“您明白什么了？”

吴中勇说：“根据技术部门的判断，这场火灾的助燃剂是汽油，凶手在焚尸前，先在二号尸体上浇上了汽油，而一号尸体却没有浇上。不仅如此，他还把一号尸体拖至门口处，这才导致一号尸体完好，二号尸体被部分焚毁。”

“吴局，您说的对，凶手拖尸的目的，其实是害怕一号尸体被烧毁。”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凶手和一号死者有关系较好，不忍他的尸体被烧毁吗？”

“是啊，凶手或许有这样的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