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知道，在许多案发现场，凶手在杀害了与他们有着特殊情感关系的受害人后，会出现清洗尸体上血迹、或遮盖尸体面部等行为，其动机是：凶手存在愧疚心理，或不忍直视受害人恐惧的眼神。

“可是，在这起案件中，凶手浇上汽油，点燃现场的目的，就是要销毁现场的痕迹等证据。既然一号受害人尸体完整，警方不是更容易查清尸源吗？”

国强想了好一会，还是理不清头绪，他正要告辞时，技术室的负责人张主任走进了吴中勇的办公室。

张主任手里拿着几张鉴定报告，他一眼兴奋之色，把报告递给了吴中勇。

吴中勇看完后大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他俩。”

张主任说：“吴局，这鉴定结果肯定没问题，这弹壳完全可以确定，就是从王怀林队长那把警枪里射出来的。”

国强这才明白，他也大惊。

国强急忙从吴中勇手里拿过报告，匆匆看了一眼说：“吴局，弹壳底部的编号，和王大闯在大州购买的子弹编号是一样的，产地是东南亚某国，再根据张主任刚才对弹壳上痕迹的鉴定，完全可以确认，凶手就是王大闯和孙三平。”

上午十点，国强带着展飞来到了案发现场，两人在出租屋里看了一会后，再没发现新的线索。于是国强又找来了房东老张。

老张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前几年下放回城后，一直没有安置工作，他便在祖屋周围建起了七八间简易房，租给进城务工的农民，靠收点房租维持生计。

老张见房子被烧毁，还出了命案，另几间屋里的租客也搬走了，他十分沮丧：“凶手肯定就是后来的那个小子，看他畏畏缩缩挺老实，没想到他的心却这么恶毒。”

国强便问：“张师傅，您从头说说，这几个人是怎么租下你房子的。”

老张哭丧着脸：“6 月 3 号中午，有两个小年轻找到我，说要租我房子，我这房子正好空下一间，按照老规矩，我说租金一月十块，他们也没还价，给了我十元租金和十元押金，我就把房间钥匙就给了他们……”

国强又问：“你能确定那两个死者就是那两个租客吗？”

“那肯定是。”老张说，“火灭了后，我带着两名消防员进去看有没有余火，刚到门口，我就看到地上躺着个人，那身形还有身上的那件黑色 T 恤，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里面还有一具尸体，你也看到了？”国强问。

“那个我倒是没看清，都烧成那样了，我一见出了人命，就赶紧跑了出来，到水池那儿吐了好一会，我这心里才平静下来。”

国强又问：“你说的那个凶手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张答道：“那两个死鬼第一天晚上住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晚上，那两人就带着那个青年过来了。他们三人在外面喝了酒，我闻到他们身上有酒味。那三人进了房间后，就不时往外扔炮仗，我就让他们不要影响别人睡觉，他们说老家有风俗，放个两三天就行了。”

这一细节刚才国强听吴中勇说过，又问了几句后，便把询问重点放在第三名男子的身上。

老张挠着脑袋：“按理说，那个青年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感觉他挺老实的，没想到下手这么毒。”

“他怎样老实？”

“看起来挺憨厚，见到我就笑，走路也总是跟在那两人后面，说话都不敢大言大语，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长得啥样？”

老张想了想答道：“对了，我感觉那凶手其实和两个租客中的一人长得挺像，都是瘦子，身高嘛，比警官您稍矮一些，应该是 1.70 米。”

国强微微一怔，他思忖片刻后接着问：“鞭炮是谁买的？”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想，应该是那个凶手带来的吧！要不，那两死鬼既然说有风俗，搬过来的第一晚就应该放不是？！”

国强又问：“那两个死者的言行举止，凭你的感觉，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张想了好一会，才说：“感觉这两人手里有些闲钱，瞧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干苦活脏活的。第一晚住下后，他们就在外面买回来几大包卤菜，还抱回一箱啤酒，请我也进去喝了两杯。”

……

走出了棚户区，国强黑着脸对展飞说：“小展，你这是怎么了，整整两个小时没听你说一句话，记录你也是心不在焉，下次绝不能这样，调查走访时开了小差，许多细节肯定会被你忽略的。”

“师傅，我……”

“你什么？”

“我心情不好！”展飞叹了口气，他拿出烟，递一支给国强，自己点上一支狠劲地抽了起来。

“遇上什么事了？”国强问。

“我，我的女朋友沙丽不见了。”展飞说，“昨晚我下了火车就去找她，可在她宿舍等到了夜里一点多，也没见她回来，后来我又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可那里出事后，一直没再营业。”

“你女朋友在哪里工作？”国强问。

展飞不愿告诉国强，沙丽在那种地方当伴舞女郎，便吞吞吐吐没有明说。

国强没有刨根究底，他开导展飞：“应该没事的，或许见你出差好多天不回来，她住到了朋友家，过会下了班，你再去她那看看，说不定早就回来了。”

“师傅，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展飞挺了挺胸，深呼吸几口后，转移了话题，“师傅，我觉得，老张所说的那个凶手，他肯定特别会伪装，一定是那两人在他面前露了富，所以他动了邪念，杀人劫财后又纵火灭迹。”

展飞还不知道死者死于王怀林被抢的那把警枪，国强便提醒道：“今天早上，弹道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射杀两名受害人的那把枪，正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把五四式警枪。”

“天，还有这回事？”展飞十分惊讶，“照这样说，那个看似老实的凶手，应该就是王大闯和三狗子其中的一个人！”

“刚才我在调查中，特意询问老张凶手的体貌特征，你当时一定在想着你的女友，所以你没有听到心里去。”国强说，“那个凶手的体貌特征和三狗子十分相似，身高约 1.71 米，偏瘦，长脸，年龄约 19 岁左右。”

“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三狗子。”展飞开始兴奋起来，“他和王大闯又回到江滨，又开始抢动作案了。而且这次，他们的手段显然高明了一些，懂得纵火灭迹了！”

“他想灭什么‘迹’？”国强问。

“当然是他留下的指纹、鞋印等证据了。”

“指纹？！”对了，他想灭掉指纹信息。

刚刚还一团迷雾的国强忽然觉得眼前清晰起来。

展飞见自己的见解得到了国强的认可，十分高兴：“师傅，您在江汉的枪击现场时就说，凶手会成长，这个三狗子现在已经掌握了许多反侦察经验了。”

没想到国强并没给展飞鼓励的眼神，而是反问他：“你要是凶手，你会怎么毁灭遗留的证据？”

“我会在现场浇上汽油，点着火，不仅把现场都烧了，还会把受害人也烧了，这样一来，尸源信息就查不到了，咱们公安的侦破难度会更大。”

“你说对了一半，凶手确实将汽油浇在一名受害人的身上，然而另一名受害人却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这是为什么么？”

国强冷笑一声道：“这叫偷梁换柱。”

“师傅，这是啥意思？”展飞不解，“谁偷梁换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