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滨上空北风呼啸，气温已接近零度，宁安区大东方超市门口一下失去往日的热闹，稀稀落落的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大东方超市外路边的慢车道上，停着一排轿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缩着脑袋，骑着电动车飞快地赶往家中。正当他骑到一辆红色奔驰轿车的后方时，见驾驶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男子大惊失色。他前年吃了一次大亏，当时他骑车路过一辆路边停放的汽车时，车门也开了一条缝，他没有经验，继续往前骑，结果司机正推门下车，他重重撞上推开的车门上，摔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住了个把月才伤愈出院。

男子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向左打方向，没想到车轮辗上了滑腻的东西，电动车瞬间失控，他连人带车摔倒在慢车道上，又向前滑出了老远。

男子疼得趴在地上，心想车上的人一定会下来，这样他可以谎称伤情严重，向对方多要几百元赔偿。没想到他左等右等，车门依然开着一条缝，却就是不见有人下车。

男子足足在地上躺了两分钟，冰冷刺骨的地面冻得他难以忍受，他只得忍着疼，缓缓站起身子，骂骂咧咧地走到车门边后，他愤怒地一把拉开车门，吼道：“滚下来！”

然而他嚷完了、车门也拉开了，他却惨叫一声——

一个女人靠在座位上，头部歪向车门，她的颈部呈现出超乎常规、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男子定睛一看，车里车外都是鲜红的**，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巨大伤口，让男子心惊胆颤，伤口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酒店内，周薇面前的大闸蟹被吃得干干净净。老国看了一眼周薇面前的一堆碎壳，便把自己面前的大闸蟹递给周薇：“我不吃这玩意，太麻烦，你吃了吧。”

周薇推辞了一会，见老国挺认真，于是笑纳了。她剥开大闸蟹，笑着看向吴姗说：“姗姐，师傅待咱可比你这亲闺女还亲呢！”

吴姗正在接听着电话，周薇刚说完，她脸色忽然大变。

周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在尴尬中，吴姗挂了电话后却不看她，而是满脸惶恐地对老国说：“爸，又出事了，出大事了——”

“啥大事，大惊小怪的。”老国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

吴姗收起手机，一脸慌张地对老国说：“爸，咱广电集团电台的主持人朝霞被人杀了。”

“啥，你说啥？”老国和吴姗都大吃一惊。

老国知道，朝霞是电台名牌栏目《幸福江滨》的主持人。刚刚在来酒店的车上，周薇还和他探讨朝霞的年龄。

老国赶紧问女儿：“啥时候的事情？”

“就在七八分钟前，刚才电话是摄像师大光打过来的，他告诉我，说朝霞的车停在大东方超市门外，他听人说有一名男子突然闯到朝霞车里，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吴姗边说边惊恐地抓着干妈林可慧的手。

“什么？又一个主持人被杀了？”老国大惊，手中酒杯中的酒也洒了出来。

案发现场的大东方超市位于宁安区新城，距离 8.8 碎尸案的商业广场相隔不足两公里，属于老国所在的东城派出所辖区。

老国喝了点酒，饭还没吃。周薇的大闸蟹刚剥好，黄澄澄的油膏里才倒上蟹醋，还没来得往嘴里送，一听说发生了大案，两人赶紧跑出酒店，周薇开上车，就往宁安区大东方超市赶去。

还没到大东方超市，周薇远远就见前方的路上停了四五辆闪着警灯的警车，七八名交警在疏导过往的车辆。见前方堵得厉害，周薇干脆将车拐上了人行道，停好车后，她和老国一路小跑赶往案发现场。

离中心现场还有五六十米，就见前方已被蓝白相间的隔离带隔断，十几名警察在维持着秩序，数百名市民在隔离带外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此时，一名高个、留着时尚怪异发型的青年走到老国面前。

老国认出，他是女儿吴姗的搭档大光。

大光一脸惊慌，他接接巴巴地说：“吴所，哦不，国所，您来啦！”

老国问：“你能确定被害人是电台主持人朝霞？”

大光指了指前方停在路边的一辆硬顶敞篷的红色奔驰车说：“命案发生时，我刚从超市购物出来，见好多人说前面的车子里杀了人，我就赶过去想看看热闹，但见到这辆红色的敞篷奔驰车时，我就知道肯定是朝霞，她和我是一个台的，在一幢大楼里上班，我认识她的车牌，再说，这种型号的车子路上比较少见，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周薇问：“你看到尸体了？”

大光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再说没有人敢走近了看。人家都说死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此时，一辆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反道驶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后，从车上跳下来两名身着便服的刑警，周薇认出，其中戴着眼睛的中年男子是宁安区刑警大队队长曹勇。

曹勇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隔离带旁的老国，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国指挥，您也赶来了？”

老国说：“我也是刚听说，过来瞧瞧是啥情况。”

曹勇有点失望，他看了看前方的中心现场，对老国说：“国指挥，您既然来了，就跟我进去看看吧，您来指挥现场勘察，我给您打下手。”

说完，曹勇领着老国和周薇翻过隔离带，向中心现场走去。

在离中心现场十五六米的地方，是第二道警戒带，刚刚赶到现场不久的法医小田和几名现场勘察人员正在车边大呼小叫地忙碌着，没有人现场指挥，他们显然有点忙乱。

老国问曹勇：“曹队，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虽然天气寒冷，但曹勇还是取下帽子，取出纸巾在微秃脑门上擦着汗，他说：“发案后，我立即让人通知交警大队，经过调取车主档案，发现这辆奔驰车的车主叫凌朝霞，工作单位是江滨市广电集团。交警说，凌朝霞就是咱江滨著名的广播节目——《幸福江滨》的主持人朝霞。”

今年 8 月，宁安商业广场发生的碎尸案让曹勇心力交瘁，还是在老国和市刑警支队的参与下才破了案。这才两个月不到，他还没有从巨大的精神压力中缓过劲来，自己的辖区又发生了著名主持人被割喉的恶性命案，他又急又慌。

“国指挥，您还得帮帮我们啊！”曹勇的眼镜片后，一双眼睛满是阴霾。

“死者身份现在能否确定？”老国仍然问。

周薇知道，师傅急着想知道死者身份，是想知道这个案子和七天前发生的 12.12 奸杀案是否存在关联，毕竟两名受害人的身份非常特殊，一个是著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另一名是著名的电台节目主持人。

因为案子刚刚发生，曹勇也不能确定，他将车旁忙碌的法医小田叫到身边。

“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曹勇问。

小田见老国和周薇也在，连忙说：“国指挥周警官你们赶过来啦！”

“我们听说这里发生案子，赶过来先了解点情况。”周薇说。

打完了招呼，小田说：“曹队，我也是刚刚到现场不久，受害人是女性，年龄约 45 岁，短发，个头中等、微胖，是不是主持人朝霞，暂时还不能判断。”

“快到车上和受害人身上找一找，她应该带着身份证或驾驶证。”老国说。

小田立即跑回车边，他戴上手套，在操控台扶手上拿过一只香奈尔女士拎包。

走到老国面前，小田打开包，他从包里拿出一只浅灰色 LV 女式钱包，打开后里面是整齐摆放的约 2000 元现金。小田又在钱包内找了找，很快取出一张身份证。曹勇打开手机上的电筒，伸过头看了一眼身份证后，立即变了脸色：“国指挥，受害人正是凌朝霞。”

老国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短短的 10 天中，接连两名主持人被杀，一个被扼颈致死，一个被割喉。这两起案子是否为同一名凶手所为？如果是，凶手和这两名主持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他难道也在朝霞主持的节目中出现过？

老国对曹勇说：“曹队，除了常规的现场勘察外，你还要调查一个细节：受害人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她是偶尔出现在超市门口，还是经常来这里、甚至天天来这里？”

“国指挥，您的意思是……”情急之下，曹勇一时不明所以。

“照我说的做就是，调查清楚了打我电话。”老国说。

曹勇连忙点头：“国指挥，上次的 8.8 案没有你我们根本没能力拿下，这次您一定还得帮帮我们啊！”

“你对自己没信心？”老国不满地看了一眼又在脑门上擦汗的曹勇。

“国指挥，要是普通的小案子我肯定有，可眼下是主持人被害，这案子影响太大太恶劣了！”

曹勇指了指隔离带外的围观者说：“您看，现在隔离带外少说有五六百人，许多人还在拿着手机拍摄，说不定现在视频已经传到了网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样的惊天大案，我真的没有信心！”

老国想了想说：“我最近也很忙，恐怕没有太多时间。”

老国想说他现在正在调查电视台主持人孙晨露案，而且今天下午才参与进来，案情一点进展都还没有。但老国看了看一脸失望的曹勇，接着说，“你们先按常规的路子走，我过两天来详细了解一下。”

老国说完，领着周薇往隔离带外走，他看到身后的曹勇又摘下了帽子在喊：“国指挥，您可得帮帮我啊——”

第三案 车窗上的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