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国询问受害人凌朝霞有没有婚外情时，曹勇心虚地看了看郭斌，郭斌又看了看吴丽莹，几人都没有出声。

会议室里沉默下来。

老国四下里看了看，他忽然明白过来，于是冲郭斌和吴丽莹说：“你们俩出来一下，我有话想问一问。”

老国眼睛很毒，之前有人提到朝霞是否有婚外情时，郭斌和吴丽莹就对视了一眼，这一细节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一次他在询问曹勇时，曹勇、郭斌和吴丽莹的眼神分明告诉他，这其中有隐情。

来到会议室外，老国开门见山：“郭支队，你是有事瞒着我？”

郭斌颇为为难地解释道：“我们这不是才介入两天嘛，现在仅仅是风传她外面有情人，但还没有落实，情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所以我不能随便说……”

老国问：“你是想告诉我你查案效率太低，48 小时还没有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吗？”

吴丽莹瞪着老国说：“我说国强，你是谁呀？你是市局局长还是我们的总指挥？人家郭支队现在是 12.20 专案组组长，我和曹勇是副组长，遇事我们几个人商量就够了，再不行，我们直接向周局汇报。有必要事事先向你这个 12.12 案的总指挥汇报吗？”

忽然被前妻呛了一下，老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说：“我是没事找事、为我个人得失吗？还不是为了局里、为了给受害人伸冤？”

郭斌见两人争执起来，急忙劝道：“师傅，我们这不是有苦衷嘛！您是我师傅，凡是我遇到了难处您都会义无反顾来帮助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所以这才给您打电话，让您过来参谋一下！”

“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老国又把矛头对准了郭斌，“你有难处、有苦衷，就能隐瞒案情的调查结果、隐瞒事实真相吗？”

“谁想隐瞒了？！”吴丽莹还没有消气，“你要实在是觉得我们隐瞒了你，那也是因为你跟本案无关。”

这次，老国没再生气，他冷冷地说：“照你这么说，你们已经向周局汇报过了？”

吴丽莹没想到自己的气话中一个小小的破绽被老国抓个正着，有点心虚：“这是你说的，我们可没有说向周局汇报过。”

老国定定地看着前妻道：“如果说刚才我还不能确定，你这句话更让我深信不疑，我这就去找周局问个明白。”

老国一转身，向站在远处的周薇叫道：“去开车，我这就去找周局。”

半个小时后，老国领着周薇坐到了周前的办公室里。

老国不兜圈子，他屁股刚沾上沙发就问：“周局，你们有事瞒我？”

周前已在 20 分钟前接到郭斌打来的电话，郭斌在电话中向他汇报了老国生气的来龙去脉。郭斌的电话有两层含义，一是提前通知周前，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另一层意思是怕周前以为他告诉了老国。

周前让周薇泡茶，自己坐到老国旁边，他取出一支烟，塞在老国口中说：“来，你别着急，先抽烟。”

老国伸手挡住了周前打着火苗的火机，自己从兜里掏出火机点着了烟，他吸了口几后，又喝了周薇递过来的茶水，心情才稍稍平和下来。他说：“周局，我想知道 12.20 案的受害人凌朝霞有没有情人，可他们都瞒着我，我刚才在过来的路上想了一下，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周前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瞒你不瞒你的问题，凌朝霞是公众人物，这个案子影响又极其恶劣，因此我事先有交待，任何涉及受害人隐私的调查都要秘密进行，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专案组核心成员以外的调查人员。”

“既然这样，那周局你要是不觉得我是外人，那就请你告诉我，受害人的这个情人是谁？照我看，他们不告诉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情人的身份特殊吧？”

周前知道，这个老搭档的脑袋虽然开始退化了，乱七八糟的小事记不住，但在涉及到案子的关键问题上，依然一如当年，有着过人的敏锐和洞察力，一下就直指问题的关键。他想了想，还是说：“既然你已经猜了个大概，依我看，你就不用再刨根问底了。这个案子让他们去调查吧，你给我一心一意去办 12.12 案，尽早把它拿下来。”

见周前也想瞒着他，老国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女儿吴姗，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女儿拨去了电话：“姗姗，爸问你个事，听说你们台的朝霞外面有情人，你知道是谁吗？”

“爸，您参与这个案子啦？！”吴姗在电话中问。

“没有，我还是在调查孙晨露的案子。”

“哦，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参与了调查，那我可就不能告诉你了。”

“别给我兜圈子，他究竟是谁？”

周前在一旁看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国干了一辈子刑侦，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不仅仅是敬业爱岗这么简单，它也是一种强迫症。

老国见周前和周薇都伸着头听他的电话，他干脆按下了免提。

静静的房间内，吴姗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爸，她的情人是律政委（民团组织）钱书记，以前台里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在郊区一处偏僻的餐馆里吃饭，不过我也是听说的，没有亲眼看到，但大家都这样传。”

“好，我知道了。”老国挂了电话，定定地看着周前道，“我说嘛，搞得这么神秘，原来是律政委钱书记。”

周前想了想道：“这事既然你知道了，我希望你严守一名警察的纪律，一是不得外传，二是回避。”

“不得外传这我懂，但你不应该让我回避。”老国很较真，满脸严肃地盯着周前。

“你手里有重要案子，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周前也严肃起来。

“你是因为钱书记是领导，不敢调查，还是不想让我插手？”

周前疑惑地看着老国：“你的意思是，因为钱书记牵涉到这个案子，我就会放弃一名警察的原则，我就会草菅人命、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老国闷头想了一会，觉得周前所言不虚。于是问：“现在专案组已经开始在暗中调查了，是不是？”

周前点了点头道：“老国啊，咱都这么大岁数，再不是年轻那会了，只会往前冲，往前杀，该躲子弹的时候还是要躲一下的，只要目标正确，方向正确，咱们有时是可以迂回接近目标的。凌朝霞这件案子本来性质就非常恶劣，影响极大，如果不分青红皂白把钱书记扯进来，要真与他有关也就罢了，如果和他无关，岂不毁了他的前程，更让我们江滨的形象受损！”

周薇觉得周前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说：“师傅，您和周局所站的位置不同，您作为一名刑侦人员，遇到任何障碍都想要突破它，这确实是我们侦察人员需要做到的。但周局作为咱们江滨一万多警察的当家人，他这样考虑是顾全大局，也是非常正确的。”

老国看了看周前，又看了看周薇，尽管他脸上依然挂着寒霜，但思考了一番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周局，我到此为止，希望凌朝霞的案子最终与钱书记无关。”

周薇见周前赞同她的意思，师傅也没有责怪她，胆子大了起来，她说：“周局，要是到了关键时候，比如需要找钱书记当面调查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师傅上，关键时候师傅不会怯场。”

“你个鬼丫头，鬼点子多着呢！”周前已经知道了周薇的言外之意。

如果是案子中的事，老国肯定一点就透，但对于人情事故，老国却出奇地愚笨，见周前和周薇都是心照不宣的表情，老国只得向周薇投去询问的目光。

周薇并不想隐瞒老国，她说：“师傅，咱江滨一万多警察中，像您这样刀山敢上火海敢下、又不拿自己前途当回事的警察能有几个？因此需要当面找钱书记交锋的时候，我觉得只有你敢去。”

老国说：“我是找他查案，又不是托他办事、求他提拔，我凭什么不敢去？”

周薇捂着嘴笑道：“况且，您还有一身重装铠甲，钱书记就算很生气，也拿你也没办法！”

老国疑惑地看着周薇：“我有重装铠甲？”

周薇见老国的茶喝完了，忙替他续上茶，转过头对周前笑道：“师傅真是有趣，连自己身上有层金钟罩，他都不知道。”

老国越来越糊涂了，他一会看看周前，一会又看看周薇：“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周薇哈哈笑道：“师傅，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您现在可是市委郑书记眼中的红人啊，钱书记就是想整你，也得顾忌郑书记不是！”

老国这才明白过来，他瞪了一眼周薇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哪来的一肚子弯弯道？他做他的市委书记，我做我的警察，我站得直、行得正，我要他保护啥？”

“师傅，不是我肚子里弯弯多，是您肠子太直了。那天郑书记的故事一讲，现在不论是同行，还是市委里的那些头头脑脑，谁不敬你三分、让你三分？！”

周前呵呵笑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国，又拍了拍老国的肩膀才道：“老国，你真不懂还是给我装糊涂，你这叫背靠大树有荫凉啊！”

周薇也笑了起来。